沉默丶海的驿站
   

60年前暑假打工

现在,大中专学生利用暑假打工已成常态,但在六七十年前此举还很少见。60年前我即有了暑假打工的经历,至今想起来恍如昨日。
1957年,我从蠡县中学考入保定一中(高中),当年高中不仅不收取任何费用,家庭困难如我者的伙食费,全部(每月8元)由学校发给,自己只负担课本及文具费用。

1958年暑假放假回老家后我就想:暑假后一开学就进入二年级了,家中只有母亲一人干农活儿,生活非常困难,自己必须挣点儿钱,否则开学后的课本费、文具费还没着落(路费从不考虑在内,从我们村到保定130里,三年的高中寒暑假,来回都是步行)。于是,多方打听门路,要找个活儿干。初中时的一个同学告诉我,蠡县魏家佐村有个农场,可到那里打工。他们村就在农场附近,1957年暑假他曾在那里干过。

得到这个消息,我喜出望外。我想,七八月份农场的活儿无非是锄地、拔草、给棉花整枝,这些农活儿我从小就干,样样内行,农场准会收下我。于是,7月底的一天,我扛上锄,背着褥子和被单,从我村往北步行30多里,来到了魏家佐农场。

农场的工人师傅听我谈了个人情况后,又见我是身体很棒的20来岁的小伙子,很高兴地收下了我,安排我住在伙房旁边的一个大棚(仅三面墙,盛杂物的地方)里。我放下铺盖卷儿后,工人师傅告诉我,农场的工资是日工,每天7角钱,伙食费自理,明天就开始干活儿,先给棉花整枝。

第二天早晨,我在食堂简单地吃了点儿饭,就跟工人师傅到棉田整枝。整枝的活儿,我手到擒来,一是给棉花“打尖”,即把几个主要棉枝的尖掐掉,不让它疯长。同时把主干和枝杈接连处生出的小叶也抠掉。二是适当留下枝杈,把认为多余的小枝擗去。做这些,为的是让养分更多地供给到棉桃上。工人师傅见我干活儿不仅内行,而且利索,很高兴。

过了几天,工人师傅对我说:“咱们换个活儿,要给棉花打农药了,你会吗?”我肯定地回答:“会。”于是,我俩密切合作,一会儿他背着喷雾器用手打气,我手持喷头依次往棉棵上喷农药;过一会儿我俩就轮换一下。农药喷洒起来气味很难闻,但时间一长,也就习惯了。我和工人师傅只是在地里默默地干活儿,很少交谈。

每天晚饭后,农场里寂静一片,没地方去,我就独自躺在大棚里,蚊子叮咬已无所谓了,只是默默地心语:今天又挣了7角钱!颇有“获得感”。

为了“增收节支”,我吃饭时节俭到“极致”。往往是连续两三天不吃菜,只吃主食、喝水,因为一份菜得花去1角左右,而一顿午饭(或晚饭)吃4两米饭(或两个馒头)总共才几分钱。有时实在感到饿了,才咬牙买一份菜。就这样天天“节食”下地干活儿,也没有感到有什么不适,反而认为打工的生活就是如此。

可能是工人师傅见我干活儿不偷懒,也挺内行,为了省钱,生活上却这样“抠”自己,而每到晚上又没事儿干,躺在大棚里久久难以入睡,他遂产生了怜惜之情。有一天他对我说:“反正你晚上也没什么事,我给你找个活儿,把院里那个猪圈出了,给你两块钱,干么?”我正愁挣钱的门路少,当即答道:“干。”

当天下午,我从农场工具库领了把铁锨,晚饭后光着膀子,只穿裤衩,借着月光下到那个大猪圈里,圈里的稀猪粪竟有没膝深。我不顾这些,咬着牙忍着恶臭,一锨一锨向外扔,折腾到大半夜,才将一大圈猪粪起完,这时才感到累了。上到地面,用凉水冲了冲全身,便回到大棚休息。此时此刻我异常兴奋,心想,虽然劳累大半夜,但2元钱挣到手了,这可相当于3天的工钱啊!美美地睡到大天亮。第二天照常下地干活儿。

就这样,我在农场干了20多天,除了吃饭净剩11元钱。11元在当年可不是小数,它相当于一名高中住校生40多天的伙食费呀!回家的路上,我扛着锄,背着行李卷儿,幸福感油然而生,不时哼几句保定老调:“金牌调来银牌宣……”


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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